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失神这个词语很好。
日语里用这个词来形容神智不清的人。我对喝得烂醉的人不大喜欢得起来。因为我所爱的是理性,而被酒精剥下人类外皮的家伙们,会变得如同幼稚的野兽一样。
但是,能喝醉到失神的地步,也正是信赖对方的证明吧。
这样想的话,做不到笔直行走的脚步也好,不经思考便说出口的话语也好,似乎都变得可爱了起来。
津久居贤太郎失神了。
他说要住下来,我便应允了。刚走进房间,他便说把灯打开。
这已经是最亮了。我这样说完之后,像是宽恕了仆人的无礼的武人一样,他闭上了眼睛。
「津久居君,站起来」
「不了」
「不能不吧。来,请到床上去」
他坐在客厅的地板上,就那样背靠着墙壁不动。这是在撒娇啊,我如此想到。
他是不会在真正意义上放开理性的。
举个例子讲,假如我做出了什么有损他自尊的事情,他会立刻站起身,边确认钱包里有多少钱,边乘进出租车里吧。
我慎重地、拉起他的手腕。
那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手腕,疲软而又有重量。
「请站起来。不然我要拍照了哦」
津久居君睁开了眼睛。那是责备我不解人情的眼神。
那倒也理所当然。因为对象是我,他才暴露出这样的丑态。如果是被其他人看到,他非得立刻恢复清醒不可了吧。
他要是像女人一样装醉撒娇的话,我恐怕也会扫兴的。不过他既没有精明到那个程度,也没有对我抱有好感到那个程度。
「……给我水」
「你就这样休息吧」
「要是吐了也不好」
我满足地叹了口气。赞赏他果然是个理性的人。
津久居君抱着脑袋,肩膀缓慢地上下耸动,呼出口中的热气,一副难受的样子。
我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,把水倒进我中意的玻璃杯里。硬朗的线条和柔软的线条弯曲纠缠,让人联想到男女的身体轮廓。
津久居君接过了玻璃杯,像是濒死的囚犯一般,迫切地切实地喝完了。感觉像是我施舍了他一样,这令我心情很好。
比平常更加柔和的眼神,令他犹豫了起来。
「把灯打开啊」
「灯开着哦」
「这么暗会睡着的」
「那就睡吧。说了要住下的人是你对吧。」
「…………」
是开始对喝醉的自己感到羞耻了吗。我没有讲出这句话。要是讲出来的话,他肯定就要回去了。
是觉得我应该更关照你才对吗,是觉得本会被招待到更舒适的空间来吗。这我也没有讲出来。
不然他会再也不和我见面了吧。
「……真是透着一股变态气息的房间啊。为什么客厅会摆着床。」
「因为我喜欢睡在宽敞的地方。请把外套脱了吧」
「不了」
「为什么」
「我要回去」
我眨了眨眼睛,拿走了喝空的玻璃杯。
在房间的角落里怀抱单膝,津久居君低垂着视线。
「不是要回去吗。……怎么了吗?」
我在他面前蹲下,把手搭在外套的衣襟上。他还是没有把头抬起来。
像是少言而胆怯的学生一样。
琥珀色的灯光在他的脸颊上投下柔和的影子。
在沉淀下来的话语深处,他很美丽。
「请不要走。我之前就想着什么时候能把你招待到房间里来。我很欢迎你哦。」
领悟到了他的真实意图,我奉上了轻言和笑容。
仅仅是一杯水,就让他取回了迷失的神智。
想着我会容许他的撒娇,才喝下了。想着能够去依靠,才抛出了这样没把握的事。
如果他察觉到自己的想法落空了的话,一定会抽身离开吧。
怜爱地眯起眼睛,我改变了应对方式。
为了能让他安心下来而采取的亲近态度。为了不有损孤独的他的美丽,而不到亲昵的程度。
就让我成为你可以轻易拍开手的怪人吧。
「来,把外套脱了吧。今晚就在我的床上陪我睡吧」
「……我真回去了」
「这是king size的床,两个人不会有肢体接触的。不过你不愿意自己脱的话,我可要帮你脱了」
「…………」
「当然,乐意为您效劳」
津久居君盯着我,叹了口气,把外套递了过来。我把它挂在衣架上,便向放着衣橱的房间走去。
再回到客厅兼卧室时,津久居君已经在床上睡着了。闭上眼睛的睡脸透着学生般的稚气。
我苦笑着,拉开了本想和他共饮的红酒的瓶栓。
我品味着他的孤独。